知道对方也喜欢她,她却发现两人没法在一起|性别梦
文|Ran
(本文根据受访人舒夜的经历而写作)
2021年,舒夜27岁。
此时,她已经从重庆搬到南京三年,住在大大的阁楼里,做着有时间发展爱好的工作。
爱晒太阳的两只猫,坐在书桌前练字的背影,在老街上一个人走走停停时不知不觉就拍完的胶卷,是舒夜填满空闲时间的方式。
被提问到现状时,舒夜用丰富来形容现在的生活。
可当讲起以前,她却说「一切都是在27岁时才开始变好的」,而「困惑」「后知后觉」和「一个人」似乎成为舒夜27岁前的总结。
注:我们正推动将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,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,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。大家可在本公众号的自定义菜单中找到关于推动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的倡议理由书。
受访人舒夜。图片由本人提供(下同)
「从小,我就更喜欢一个人的世界」
当在拥挤的街道上被母亲牵起手时,当在寒冷的冬夜里母亲尝试用体温焐热自己的双腿时,年幼的舒夜总是被突如其来的抵触情绪填满。
在上下学的路上,舒夜是健谈的那一个。她爱和朋友谈天说地,分享新鲜事。
不过,她从不牵起朋友的手,而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。
她不和任何人绑定在一起,也未曾拥有过「最好」的朋友。
无论在友情里还是在亲情里,舒夜总是习惯做甩开手的那一个。
她挣脱开母亲的身体,逃离朋友间的亲昵,再慢慢地蜷缩回自己的小空间里。
对那时的舒夜来说,感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。她在书中读到过,却不曾在生活中确认过。
母亲形容她是比别人更自私、更冷漠的人,舒夜则说,她只是需要慢慢地理解和学习怎么做。
回想起来,舒夜的生活里有太多「不理解」和「不懂得」的时刻,而逃回自己的空间里,也成为舒夜面对这些时刻的习惯。
「从14岁喜欢上那个女生开始,我就一直困惑自己有没有爱人的能力」
初中三年级,大扫除时的舒夜才见到那位只存在于朋友口中的女生。
当舒夜走过班级门口,朋友的手朝着女生的方向指去时,别样的感觉便涌在舒夜的心头了。
舒夜说:「后来我才知道,我对她一见钟情了。」
但当时的舒夜并没有体会到这份感情。
舒夜只意识到自己格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,在不知不觉间记住她的喜好,会把与她在校门口前的巧遇写进日记里,更会不时回想起她的白衬衫。
这份特别里,时不时夹杂着突如其来的情绪。
在又一个和女生在树下一起聊天的时刻,舒夜无法避免地听到路过的行人形容她们为「好般配的情侣」。
舒夜早已不记得那次聊天的话题,更不确定对方听到这话时的表情。
采访时,她只向笔者形容当时的风,当时树叶的颜色,以及回忆起来依旧鲜艳的欣喜。
当得知自己因为0.1分而失去保送的机会时,舒夜意识到在脸颊上不停划过的泪水。
她回忆起自己是怎么离开座位,哭泣着跑去江边的。
她说:「那时我只是想到,我没办法和我喜欢的人一起读高中了。」
可是朋友和情人的界限在哪里,舒夜说不清道不明。
这份「不懂得」,直到高中时舒夜尝试联系女生的那天才正式结束。
当自己鼓起勇气在社交媒体上发送出几句问候后,舒夜便看到对方突然变成灰色的头像。
那一刻,舒夜意识到对方甩开的手,也意识到自己的爱恋。
「她让我意识到,我可能是双性恋。」舒夜从那时起便一直这样觉得。
「当我知道别人也喜欢我的时候,我却发现我们没法在一起」
舒夜的高中是在对自己性取向的怀疑中度过的。
在疑惑和探索中,她喜欢上了一名男生。
读一样的专业,分享相似的爱好,男生和舒夜有聊不完的话题。
她体会着对男生的情愫,幻想着两人的种种,但这一切却在男生积极的回应中破灭了。
舒夜过生日时,樱花早就开满了春天,男生约自己去看电影,舒夜却拒绝了邀请。
在花瓣被风吹落的日子里,舒夜躲在书店里,和胡乱的思绪一起庆祝自己的生日。
当感受到男生与自己相同的心意时,舒夜就这样回到童年中的普通一日,慢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。
大学里有舒夜最接近爱情的时刻。
大二,挥之不去的抑郁情绪让舒夜在朋友圈打下一段段消极的文字,而L的关心成为舒夜与她熟络起来的契机。
炎热且抑郁的假期,被两人断断续续的聊天消解着。
假期结束后,舒夜和L约好一起吃饭,自然而然地变得熟悉了起来。
回忆起大三,舒夜讲道:「当时我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在恋爱中,我们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事,除了亲密接触。」
她们一起去旅行,一起去滑雪,一起在傍晚散步。
生日时,舒夜为L做了一本手工书,在每一页写满两人的回忆,在每个页脚画上Q版的她们。
直到国庆节的旅行,隔着酒店淋浴间,舒夜撇到对方映在磨砂玻璃上模糊却直白的投影。
这是舒夜第一次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羞耻,还有对真实肉体的排斥。
再直到下完雪的冬天,在冷风里L把舒夜的手揣进衣兜。
哈尔滨那样冷,两只温热的手就这样重叠在一起,舒夜体会到心动,又被赤裸裹挟。
舒夜就这样惶恐起来。她奋力地一次又一次迈步,却在这一刻止步不前。
舒夜不知道是什么在阻止自己,但她坚信自己没有办法和L走向更亲密的下一步。
像体会到夏日里两人碰撞在一起的黏腻,舒夜下意识躲开了。
「我觉得都是我的原因,我的问题」
提醒:本小节包含性侵、病痛等场景描写。
当舒夜在无措的大三时光里被推着前进时,她又一次与危险相遇。
在等待去火车站的公交时,一辆白色轿车朝她开来。
按下车窗的是一位看起来干净斯文的男人,他探出头问舒夜万达广场怎么走。
好像没空理会舒夜的解释,他接着提出让舒夜坐上车的请求:「我的手机没电了,你可以导航带我过去吗?」
看着男人年轻的样貌,想到自己也正在等去往相同方向的公交车,舒夜便坐上了副驾。
两人就这样在驶向目的地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,直到男人问「你是处女吗?你可以帮我吗?」,并把车停到附近的工地。
他脱下裤子,并拽住舒夜的手。那一刻,舒夜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。
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,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车窗上。
她感受到自己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一幕幕,和5岁时被要求脱光了衣服坐在邻居家叔叔身上时的自己一样。
舒夜开始示弱,在男人打开车门锁的那一刻,她逃走了。
似乎事情一件件地发生着,但它们就这样在舒夜的冷静下被略过,直到某一天,在某一个无法预知的时刻再次被点燃。
经历过的、与生俱来的事或情搅在一起,紧紧缠绕住24岁的舒夜。
越来越坏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让舒夜患上荨麻疹。一个个难眠的夜晚,她拿起针扎向每一个搔痒的位置,直到体无完肤。
辞掉工作后,又一夜无眠时,舒夜在微博里写到:「爱情对我来说,珍贵又虚幻。远望是雾里看花,近触是如履薄冰。如果可以,我想成为《海边卡夫卡》里大岛的情人。」
第二年,在妈妈的鼓励下,还被困在情绪里的舒夜一个人来到南京。
来到新的环境,舒夜感受着生活的方向,但她仍习惯性地锁住自己,好像只有不与人产生交集,才可以找到平静。
大学、家庭,过去的一切好像就这样被删除,可自责和迷茫却伴在舒夜身边。
「一切都在变好」
直到27岁,舒夜像往常一样打开视频网站,关于「无性恋」的科普视频就这样弹到舒夜的眼前。
在观看视频时,舒夜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惊。
「直到知道自己是『无性恋』,我才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问题。」
一直以为自己是双性恋的舒夜第一次合理化了自己的「格格不入」,原来生活中的一次次碰壁本不是错,而是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同年,舒夜开始把自己拍摄的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,这吸引了很多同城朋友的关注。
她开始和网友一起约拍,一起聊胶片,就这样从网络上聊到现实中。
在被渐渐打开的生活里,舒夜找回在人群中也可以享受的平静。
当挡住自我认同的云散去,当生活的路平坦起来,舒夜不再纠结于自己的以前。
「我觉得我的性吸引(倾向)是后天的还是先天的都不重要,过去(的我)变成了现在的我,现在的我也会成为未来的我的一个因素。」舒夜说道。
而现在的舒夜是什么样的「我」呢?
她说:「现在如果面对一个我感兴趣的人,即使对方是『有性恋』,我也愿意坦白自己。我接受那些还未到来的可能性。」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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